【蔺流】依赖你
算是之前《在一起》的后续篇吧，也许。
早春的天气总是难料。
明明上午还是春光明媚，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昏昏欲睡，下午却黑云滚滚遮住了天空，电闪雷鸣地下起了雨。
飞流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那一串串亮晶晶的雨帘，心里有气不得发。
蔺晨哥哥说忙不陪他玩，连午饭都是他自己吃的，本来想去山里摘花的，又下雨了。哪里也去不了，真是憋得慌，他闷闷不乐地往厨房走去。
好奇怪，每个人看到他都是一副奇怪的样子，想笑又赶紧捂着嘴死死的忍住。飞流不明白，懵懵懂懂地不理会。
“大叔，桃花酥！”
偌大的厨房里静悄悄的，只有刘叔一个人在灶台边看火炖汤，飞流一进去就冲着他扬起了一个大笑脸来。
刘叔转过头看他却愣住了，然后呵呵地笑开了。
“为什么笑？”圆滚滚的眼睛满是疑惑。
刘叔又好笑又怜惜，一脸的慈爱，走过去拉着他来到了水盆边，“看看你的脸，赶紧洗掉吧。”
清凌凌的水，摇摇晃晃地映照出了一张可爱的脸:明明是白皙俊秀的面容，嘴巴却被添上了一排黑胡子，圆润的脸颊上各画着两个铜钱大小的圆圈，也是黑的，组合成了很可笑的画面。
飞流一看，血气齐齐涌上了脸庞，眼睛，耳朵，脸，脖子都是红彤彤的一片。
“坏人！骗人！”
糕点也不吃了，飞流气呼呼地掠出了厨房。明明说过不再欺负自己的，说话不算话。讨厌！坏人！
小青年只觉得胸膛里堵堵的，闷闷的，又委屈的不行，眼眶渐渐漫上浅浅红边。
书房门口，飞流正想大力地踹开门，眼尖地先在半开的窗口看到了要找来出气的人。
由于天气过于昏暗，早早地点上了蜡烛，蔺晨就着金黄的烛光正微微低头书写着，神态柔和，唇边挂着一抹浅淡笑意，好像佛祖拈花的样子。
白衣被镀上了金光，朦朦胧胧，眉目如画，就像画中仙，说不出的好看。
飞流就那样看着，觉得时间好像停止了流动，又好像被无限地延长着，都忘了自己在生气。
凉风挟着雨气扑面而来，带有微微凉意，小青年恍然醒转，羞愤退开。
走廊，屋檐下。
飞流歪着头嘟着嘴，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暗红色的木柱子。怎么都不解气似的，身子一翻，轻轻盈盈地侧着身子坐到了横梁上。
“飞流……飞流！”带着笑意的呼唤声由远而近，越来越清晰。
飞流的眼睛越来越亮，晶莹的流光不停地闪烁，嘴角咧出的笑容越来越大。忽而，眼珠一转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，满脸的兴高采烈又慢慢地收敛了，两脚散漫地点着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横梁木。
很快，蔺晨出来到了门口，揣着双手倚在门边，笑着抬头，“下来！”
“哼！”闹别扭的小青年偏把头转向了另一边，不看他。
蔺晨颇有耐心，慢慢踱着步子又转到了他面前，笑着不说话，仰头凝视着紧皱眉鼓着脸的小青年，那眼神就像窗外绿叶上悄悄滴落的水珠，流光飞舞。
彻底扛不住那样的神情，飞流局促地转动着身子，身子想跳下去跑远，但是又不受控制地沉浸在那目光里，心里好像要开出花又好像漫着水。
他不喜欢这些怪怪的感觉，干脆猛地往下一跃扑进了那温热的怀里，小脸左右来回地蹭着。
很快，白衣的肩窝处染上了斑驳的暗痕，那被强制抬起的小脸更是横七竖八的黑白交错，花的彻底。
蔺晨又好气又好笑，压着夹着怀里的修长小身板就往屋里走。
安静，很安静的房间。
蔺晨默默地用湿热的绢子轻轻地抹掉那些被熏染开的墨迹，飞流仰着精致的小脸任他擦拭，难得的安静。
窗外，雨声间歇，但淅淅沥沥的声音有节奏地催眠着。又是一年的清明将至，雨纷纷，不间断。
“等雨停了，我们去梅岭看看你苏哥哥好不好！”
又是静默，小青年这回连头都低下去了，深深地埋进了胸口不肯再抬起。
良久，夹带着哭腔的声音才小小声地回应:“好！去看苏哥哥。”
倾过身子，用手揉了揉飞流的脖颈，蔺晨还是忍不住逸出了浅淡的叹息，“苏哥哥一直都跟我们在一起。不是说过不会哭了吗？飞流要骗蔺晨哥哥吗？”
“不是！不哭！”飞流猛地抬头，眼泪倔强地收在眼眶里，晶莹剔透，银光流转。
喜怒哀乐坦然直白，藏不住，果然还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，这样就是最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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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眼又是盛夏。
蝉鸣声声，满目都是绿色，浓郁的仿佛要滴下来。一棵高大的香樟树，绿叶成荫，枝桠繁茂，像一把张开的巨伞诱惑着过往的行人。
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惊飞了一树树歇落的飞鸟。“下去！热！”清亮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的催促着。
“嘿，小没良心的！怪我啊？是谁把自己的马让给别人的！”有些油腔滑调的声音却不令人讨厌。
“哼！”一声不满的清斥，只见坐在前面的蓝衣小青年胳膊肘往后一戳，身后的白衣人吃痛地松开了环抱的双手。
见状，身穿劲装的小青年趁势一旋身，轻飘飘地往前飞去。行动间吹起了充斥着热气的气流，头上的宝蓝色发带也跟着一跃一跃地。
苍翠的树上，只有蝉在鸣叫着，是那么清脆。实在太热，一丝风也没有，白亮的阳光透过层层绿叶把土地晒得温热。
蔺晨一下马就迫不及待地靠坐在那老树根旁，把长袍的下摆撩开，抽出腰间折扇狂扇一通，带起的风吹乱了额前的刘海，四散飘飞地盖了一脸。
即便这样，不仅感受不到凉意，细密的汗珠不断地涌出来，他不耐烦地把折扇甩在了一边。
飞流眨眼间便落在他身旁，弯腰捡起点缀着水墨画的折扇，又伸出一手拉住软趴趴赖在地上的人，一脸兴奋，“走，小溪。”
弯弯曲曲的小路尽头，一条小溪像玉带一样拦在了眼前。
很小很小的一条，脚一跨就可以过去，但是很清澈，底下的沙石粒粒可见。一靠近它，凉意拂去了燥热，心里霎时间宁静。
两个人兴高采烈地脱掉鞋袜，一扑通就跳下去，水花四溅，像散落的珍珠。
蔺晨很喜欢水底那些圆润光滑的鹅卵石，拿脚踩在上面，不停地转换位置按摩着脚底的穴位。
飞流更喜欢水中游曳的小鱼小虾，猫着腰，合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去抓，脸上全是雀跃。
本来是各玩各的，互不相干，也不知道谁先开的头，居然演变成了打水仗，像孩子一样，忘乎所以，身上沾满了水花。
“饿！”玩累了的小青年摸了摸肚子，嘴巴扁扁的。
“马背上的包裹里有，想吃就去牵过来。”蔺晨懒懒的站在微凉的阳光下晒着身上的衣服，不想动。
“不！你去！”飞流撅着嘴，黑亮亮的眼珠紧紧地盯着他，然后稍微上前，两手揽过蔺晨的脖颈，出乎意料地啄了一口蔺晨的唇，“很饿！”
蔺晨觉得世上所有的声音都离自己远去了，直怔怔地看着面前那张带着小委屈的脸，他心里在忍不住地怀疑，刚才是不是有大风吹过让他产生了错觉。
“飞流，刚才你是碰了我的唇吗？”犹豫了一会儿，还是紧盯着飞流的表情问出了口。
“嗯，就咬了一口，轻轻地。”飞流倒是坦然，环着的手臂还小幅度地摇晃了蔺晨的脖子。
“你从哪学来的？”表情终于裂开了一条缝细，蔺晨满心的不可思议。
“看到的！饿了！”飞流不耐烦地直接推着他往前走了两步。
不管怎样，这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，蔺晨一路朗笑着飞出了树林。
吃饱后，两人都不想动弹，静静地靠坐在一起，倾听着风吹过山林的呼唤。
也许太惬意，飞流的头一点一点地，眼看慢慢地就要睡着了。
蔺晨看着他那红润的脸，心里忍不住笑意泛滥。悄悄地放松身子，轻轻地把飞流的头放低，让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安稳地睡着。
林子里一片静谧，阳光渐渐温凉，和着山风，从远到近都是一层又一层的绿色，起伏摇曳地诉说着夏日的欢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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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自古逢秋悲寂寥，我言秋日胜春朝。"不知不觉中，秋天来了，琅琊山汇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。
满山遍野的红叶，浓厚耀眼，犹如夏日雷雨后出现的晚霞覆盖在整座山上。阵阵凉风掠过，犹如水面微皱时倒影变幻的光线，深深浅浅的红色美得无以复加。
一蓝一白两条修长的人影像水中鱼一样穿梭在红海的半空中，所过之处，只留下阵阵嬉笑打闹声随风飘落。
落叶层层叠叠，厚厚的，踩在上面沙沙作响，听起来像一曲悠悠的小令。
“漂亮！”飞流递过来一片红彤彤的枫叶，雀跃的声音，欣喜的神色，兴奋的好像捡到了宝一样。
蔺晨拿过来，举在额前映照着阳光。那枫叶像一把小巧玲珑的扇子，如火如荼的，红的发光，红的鲜亮，确实耀眼。
“我们去折几枝漂亮的回去插起来。然后午饭我们吃大螃蟹，要刘叔选些极肥极大的大螃蟹带过来，定然枫叶飘香，螃蟹壳红如脂，如膏似玉，肯定美味极了。飞流，你说好不好？”
一说到吃的，蔺晨顿时眉飞色舞的，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，飞扬的语调听的飞流都跟着开心起来，略带稚气的脸上笑容闪闪发光，光顾着笑得咧开嘴了，也不说话，连续点了好几次头。
两个人飞上飞下地又在林子里忙碌起来，自由畅快。
等到两人两手都握着满满的漂亮小枝叶，刘叔在树下也摆好了简单的饭桌。
两人闻香而至，围着饭桌高兴地就要转圈圈，眼睛亮到发光。
只见原色小木桌子上，摆放着淡淡的几样小菜，多是素食，翠芹百合，碧笋雪菜，色香味俱全。
极大极红的螃蟹，冒着丝丝的热气，细细的姜丝儿浸泡在白瓷小碟子里的陈年老醋里，糅合着清爽的味道。
飞流率先抓了一个最大的，但是捏捏掐掐，手里的螃蟹热乎乎的，硬邦邦的一点都没变。用力掰开蟹腿，就近咬了露出来的一小点蟹肉，清香甜润。
想再多吃点，却咬到了坚硬的外壳。掰也掰不动，干脆使劲的砸在桌角上，肉是剥离了，却零散地掉地上了。
看得到吃不着，恼的他嘴巴吊得老高，眼睛时不时的从下到上地瞟着蔺晨，就是不肯开口求助。
蔺晨看得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，却也不教他，径自剥了一个满黄的团脐螃蟹放在他跟前的小碟子上，又递给他一支细长的小银镊子，又把醋碟移到他旁边，难得的周到细致。
满足地摸了摸肚皮，吃饱喝足，心情无比惬意。飞流毫不吝啬地展示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，用脚来回反复地踩着地上的落叶，让他们发出有节奏地音符。
秋风渐起，风卷枫叶空中亦红，一片片叶子飘飘扬扬地旋舞状，感到说不出的惬意，它们在风中灵巧地翻飞着，滚动着，旋转着。
“真是天然绝美！此时此刻就该弹琴舞剑才应景。飞流，你给蔺晨哥哥跳支舞吧？”举着折扇拦住盈盈吹落的红叶，蔺晨蹭到飞流身边诱哄着。
“不要！”飞流一听，直接倒退了几步，头摇的像极了风里的浪花。
“嘿，不跳是吧！昨天比赛抓蝴蝶是谁输了？”蔺晨笑着紧着往前迈出步子，直接捏住飞流的脸轻轻地扯了扯。
“我！”虽然不想承认，但是飞流还是不甘地点头了。
蔺晨掐住人的脸，捏捏又松开，乐此不疲，眼睛和手指都跟的紧，“说好了的，谁输了要完成赢的人提出的一个要求。愿赌服输！你不知道啊？”
“知道！”飞流瞪着眼，嘟着嘴，一脸不情愿。
蔺晨桃花眼一挑，整张脸都舒展了，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笑，清清朗朗地回荡林间，“要不现在就跳要不回去让蔺晨哥哥给你扎头发。”
“哼！就不！”被他说的涨红了脸，飞流两手往前撑把他一推，左脚点地，身子上提，转眼之间已经跃上了树顶，又连续几个腾跃，人影已经飘远了。
蔺晨赶紧跟上，掠起之时还不忘记带上之前采摘的枫叶枝丫。
秋风飒飒，红海翻涌。林间，树梢，一蓝一白，前后两道修长的影子忽隐忽现，不间断的笑声和着山风的吟颂清晰可闻，久久盘踞山间，不复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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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九寒天，冰封山里，一片白茫茫的世界。而雪花仍如柳絮，如棉花，如鹅毛从天空飘飘洒洒。
曾经年少轻狂，少年得意的年岁，蔺晨非常喜欢冬天。
大雪覆盖琅琊山带来的苍茫明净，青梅煮酒的乐趣，雪里观梅作画的风雅，这些都是冬季里的日常。
后来，遇到了梅长苏，每每看他冬天难捱，便忍不住日日悬心，夜夜煎熬，整日不是泡在药房潜心研究药方就是守在他房里尽心陪聊解闷，慢慢地对冬天也就不那么期待了。
而现在，对于冬天，他难得的纠结了，不知道该喜还是忧。
飞流生病了，都躺了两天了还起不来。整个院落冷冷清清，都空荡了许多。
飞流喜欢下雨天，更喜欢下雪天。下雪了，梅花会显得更加漂亮，他最爱折冬天的梅花。下雪了，可以堆雪人打雪仗，他最开心最想玩的。
前天他跟着琅琊阁的小学徒在雪地里玩的开心，忘乎所以了，昨天早上就烧的迷迷糊糊的起不来。
看着屋外雪花簌簌，蔺晨摸了摸飞流那睡得红扑扑的脸，探了探那额头的温度，又细致地掖好了被角，拿起空空的药碗起身又去了厨房。
有时候人与人之间总会出现些所谓的不凑巧。
蔺晨走后不久，偏偏飞流就醒了。
头还有些时隐时现的疼，他迷蒙地环顾了一圈，空明洁净的屋子，没有人。
人在不舒服的时候心里也是格外的想要依赖。
猛地就掀开被子，飞流挣扎着出了房间，厚外衣都没来得及穿。
书房找不见人，药房也没有，就在他又急又慌，心很不安地乱转时，被人从后面拉住了。
“刚醒就乱跑！小笨蛋，没有穿外衣就出来了，天那么冷你不知道啊？还嫌躺着不够久是不是？快点回屋里去。”
噼里啪啦地一通话，声音越来越高，蔺晨一边数落一边拉着人往屋里走。
飞流默默地不吭声，看着他脸上流露的关切，心里暖暖的，眼眶里却禁不住弥漫着淡淡的水汽。
“饿！”坐在床上围着厚厚的被子，飞流揪着被角，眼巴巴看着在不远处添置碳火的人，只说了一个字却包含了委屈和期待。
蔺晨回头看着他，安抚地说:“刚刚熬好了鱼片粥，你先躺下去，等会儿，蔺晨哥哥就去厨房给你端来。”
“好！”说完，就跟着躺好，黑曜石般的眼睛还是紧随着蔺晨转，很乖巧的样子。
飞流忽然觉得其实生病也不讨厌，因为蔺晨哥哥只围着他一个人转，特别有耐心，而且也不会戏弄他。
看起来清淡的鱼片粥，吃起来鲜香软糯细滑，被蔺晨喂着吃了满满的一大碗，飞流满足的眯起了眼睛，双手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微微有点圆的肚皮。
蔺晨收拾好碗勺儿，看着这像猫一样的小青年，神情不禁有点恍惚。
这两年飞流越来越依赖他了，他从来不知道被人依赖可以那么欢喜和满足，只觉得为他做任何事都是甘愿的。
“咚”的一声，瞬间思绪集中，随声望去，原来饱后思困的小青年打盹间撞到了床柱，正吃痛地脸皱成了一团，不停地用手揉着额头。
蔺晨看的好笑，摇摇头，疾步走向床边，拿开他捂着额头的手，凑上前仔细打量着，微微留有红印，还好没有破皮。
“好了，困了就躺下好好睡一觉。”边说边要扶着他躺下。
“一起睡！”衣袖被揪住了，飞流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儿，伸手张开一环就埋进了他怀里。
柔亮的黑发在眼前闪动，蔺晨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，柔软而沉重。
无法抗拒。
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，只是静静地揽住了怀里的人顺从地躺好。
屋里，温暖，安静。
沉稳的呼吸清晰的流淌在耳畔，飞流沉睡时的面容如无暇的玉石，莹润有光，嘴角微微翘起，像无忧无虑的婴孩。
蔺晨从不知道，仅仅是看着一个人熟睡的模样，内心就能如此圆满。
雪落梅花，木叶簌簌。
暖气融融的屋子里，两道绵长的呼吸此起彼伏，一片静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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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有四季，春夏又秋冬。惟愿此生平安喜乐，不知流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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